犹记得去年，千万网红樊小慧因“军婚八年，见面四次，老公出轨，小三挑衅”而引发全网热议，她也成为了“现代版王宝钏”的最佳代言人。本以为此事已翻篇，谁曾想，前段时间离婚后的樊小慧再次进入大众视野，竟是因为整容和她的言论：“你们快夸夸我，之前说我不像个女人，不温柔，不像样，我整整八年没为自己活一次，我要让自己变，要让他后悔……我要为自己真正活一把！”可直播镜头里的她，头发凌乱、眼神涣散、面容憔悴，再加上还未完全恢复的欧式大双眼皮和深眼窝、尖下巴，跟之前清丽的样子判若两人。要知道，曾经的樊小慧美貌又能干，仅仅是隔着屏幕，也能感受到那种满溢的热情与生命力，所以她能凭一己之力吸粉无数，如今的前后对比，实在叫人唏嘘，很多网友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整容。她的解释是：报复，让前老公和前婆家刮目相看，证明自己离婚后也可以过得很好；之前老公说自己没有女人味，那就偏要捯饬出个样子来，让他后悔去。这样的理由看似合理，实则正如评论所说：她误解了为自己活的含义，因为前夫去整容，不正好证明她还没走出来吗？如果打心底觉得自己过得好，干嘛要证明给别人看？如果觉得自己很美，为什么要迎合前老公的审美，去折腾自己的脸？恰恰证明了她有太多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充斥于心间，企图通过塑造另一个让他人满意的“我”来重建崩塌的生活。其实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是常态，失恋和离婚都意味着旧习惯、旧模式的终止与剥离，会给当事人以较强的丧失感，需要一个缓冲期和过渡期。但让人揪心的一点是，明明樊小慧很好很优秀，为什么她受伤后要选择折腾自己？而且不止她，还有很多女性在分手后会陷入自我批判和自我改良的恶循环，有的疯狂节食减肥，有的不计后果去整容，妄图通过启动快捷模式获得重生，单方面弥补感情中的缺憾。为什么受伤的“樊晓慧们”，容貌焦虑至此？！甚至不惜全盘否定过去的自己，在外貌上“大刀阔斧”做改良呢？
当下的情感打击往往只是导火索，背后的陈年创伤和心灵困境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。有一个很吊诡的地方：明明这段婚姻是典型的聚少离多，少有的陪伴和稀缺的爱，是怎么让樊晓慧建立起对前夫浓浓的依恋感的？答案只有一个，这个老公，这段婚姻对樊小慧的意义并不在现实层面，而是一种精神图腾般的存在。樊小慧没有生在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，她打小被父母遗弃，幸好被没有血缘关系的养母收养，才有了一个庇护之所而不至颠沛流离。但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并不等同于安稳的心灵家园，幼时没有饱尝在母亲怀抱里安睡的滋味，喜怒哀乐没有被好好地回应过，而是被迫早早学会察言观色，体会人情冷暖，她的内心是茫然的，始终缺失一种“背后有人”和“脚踩大地”的踏实感。这种深层次的匮乏与不安，会促使她带着“找妈妈”的诉求进入包括婚姻在内的各种关系，加之夫妻关系具有独占性，那意味着丈夫更适合作为内心小婴儿梦寐以求的母体。那个远在他乡的丈夫就被樊小慧的潜意识赋予了这种符号化的意义，所以，不回家，不买礼物，不说甜言蜜语，她仍愿自欺欺人；但当他爱上别人，要离开自己开启新生活，就好像摁着她的头直面冰冷的现实，她那层用幻想精心编织的防御终于被戳出一道裂缝。当残忍的分离和精神世界的全面崩塌实实在在地发生，她必然会面临一段难以避免且较为漫长的沉沦期。
沉沦期会有两种常见的状态，一种是静态，默默垂泪、彻夜难眠、自怜自伤；另一种是动态的，奋发图强，雷厉风行，誓与昨日彻底诀别。整容显然属于第二种。有人说，她明明很好看啊，干嘛要整成那个鬼样子？一句话解释：过深的执念会让人混淆幻想与现实的边界。此时樊小慧的精神世界塌成了废墟，她的内核虚弱且模糊，亟需通过外部的认可而获取自我存在的价值。可她又没有新的关系体验，就只能依照固有模式的指引做点什么来扭转自己在关系中的颓势，妄图通过“转败为胜”来支棱起自己被击垮的心气儿。这也是很多人在分手不久后就忍不住找前任的一大原因，不甘心哪！就好像一局游戏打输了，想要重新进入角色弥补遗憾，把输变成赢，把痛苦变快乐，把“你伤害我”变成“我伤害你”。如果像樊小慧的婚姻一样曾出现过第三者，那就很容易不自觉陷入雌竞陷阱，企图通过让自己成为“更漂亮的女人”赢回来，幻想成为那个男人“得不到了的”上上之选。这源于男权社会下女性的集体无意识。在男性视角下，女性是功能性的客体，是投放性欲望的对象，所以年轻漂亮者价值更高更受欢迎，在男性眼中价值高的女人才可称之为“有女人味”，也就是说很多“女人”的标准是由男性设定的，长久以来，连女性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的身体经受男性视线的估价。生活中，不管长相如何，处在什么阶段的女性都会有外貌焦虑，她们已经习惯去寻找自己身上的缺陷，然后孜孜不倦地想办法进行“自我改良”。
正如上野千鹤子在《厌女》中所说：“回答对自己容貌有信心的，只是女性中的一成，几乎所有女人都对容貌怀有不满或不安。这不奇怪，因为估价的标准在男人手中，女性只有被折腾的份儿。”
如樊小慧一般刚刚经受了重大打击，内里自卑且无措的女人，更容易走向通过求得男人认可而获取价值感的歧途，而整容就是其中最为常见的速成法。可事实上，审美很主观且瞬息万变，男人自己都说不准，这种生杀予夺的大权怎能交付于一位漫不经心的裁判？而且以美色为纽带的连接又是何其脆弱与虚浮？
当然，某种信念的崩塌也未必是绝对的坏事，有破才有立。心中的神像被击碎，理想的投射戛然而止，何尝不是面对真实自我的契机？此时的内部世界是一片废墟，换个角度看，那不正好说明，假以时日，它拥有无限可能吗？只是重建这种大工程得慢慢来，不能急功近利，绝不是整个容就能一蹴而就的，在此，我提供以下两个建议：一旦选择自证，那么就一定会有一个相应的裁判，就一定逃不开他人视线的度量，在有限而狭隘的框架之内，本应丰富而独特的自我永远无法舒展开来、生长出属于自己的力量。我知道像樊小慧这种从小寄人篱下的姑娘一定非常要强，生怕自己哪里不好遭人嫌弃进而被再度抛弃，仿佛自我的头上总是悬着一根长鞭，稍微懈怠就有生命之危。可恰恰是这样的姑娘，最需要让自己学会躺平和摆烂，怎么舒服怎么来，因为你会神奇地发现，即便自己不优秀不能干，大大咧咧没有“女人味”，也照样会有人微笑着跟你打招呼，照样会有人喜欢你记挂你，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所在。坠落之后放弃挣扎反而会让人有一种脚踩大地的踏实，生命也会因此拥有一种上下伸缩的弹性——“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？之后随便走走，都得是上坡路了吧？”不要再把自己当成一个被抛弃的受害者，不然你还会试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拯救者，或者让自己“黑化”成一个加害者，那都不是什么好归宿。当你不去试着看见和拥抱自己潜意识的伤痛，命运便只能在固定的剧本中不断轮回，只有全盘接纳，才能抵达终极救赎。当然，人生的旧模式、旧剧本会形成预言，如魔咒一般让你一次次回到原点。最直接有效的破解之法就是不断走出去、认识新的人、积累新体验，并且不断强化这些新体验带给自己的感受。比方说一个未被父母好好抱持过的人，在某次犯错后竟然被无条件包容……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，但对于他自己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，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节点铭记在心，人生将逐步进入新纪元。再看樊小慧，你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有爸妈疼爱的可怜小女孩了，你有本事，经济独立，又有这么多粉丝，还把孩子养得那么好，早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，早已超越了当年小小慧对未来的期待与想象，你应该带着她去更远的地方看看，而不必沉溺于过去的伤痛里蹉跎大好时光。成长一定会经历阵痛，包括现实戳破幻想的碎裂感，也包括一次次和过去分离的血肉模糊，阵痛时也难免会病急乱投医，但只要走出来了，你的精神疆域一定是更为广阔的，你和世界的连接一定是更为多元而坚固的，这才是真正的“变好”，比单纯容貌上的改变扎实有用一万倍。到那时你再回头看，会发现曾经那些舍不得放不下的，根本不值一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