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
“我再也不想要活在这个世界上·······”可以看作是非常真诚的表达,“那是某一个不切实际的虚假的自我正濒临着死亡······”某一个虚假的自我濒临死亡,内在的心理过程正在经历着一段死亡重生的过程。但很危险的或者也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是——人们对于内在心理的死亡很容易把它诠释为是生理上(身体上)的死亡,继而对自己做出一系列非常破坏性的行为。面对抑郁,我们需要的不是方案,而是一个抱持的场域。作为心理咨询师,我们真的需要去帮助面前的这个人看到:这是一段内在旧自我的死亡、蜕变、重生的过程,然后帮助他重新建构一个新的身份继续旅程。

一个诊断会产生
一个治疗计划
当代对于抑郁的共同观点是,抑郁是一种头脑缺失功能,以及脑内化学物质失衡所造成的结果。在心理治疗里,如果我们对抑郁抱持这种观点,那就是自我设限,而无法找到更多好的治疗选择。一个诊断会产生一个治疗计划。当精神医师诊断个案有抑郁症时,也就是间接暗示只能通过药物来治疗处理。然而治疗师可以通过改变个案的经验来更好地帮助个案。首先,治疗师可以对个案呈现的问题创造一个更有建设性、更有弹性的标签。至少,治疗师可以帮助个案看到,某种程度上个案通过有为和无为的方式使自己“抑郁”,这暗示自我改变的可能性。
我倾向于先关注治疗的弹性和有效性。从这种有利位置出发,我可以把问题解构成元素,而每一种元素都可以用社交治疗方式来改变,解构会创造一种有疗愈价值和启发价值的区分;同时很重要的,我们要了解个案的各方面现象,他/她生活经验的隐含意义。

当你与抑郁的人谈话时,你说:哇!今天天气真好,阳光真耀眼,出去走走,享受生命吧!而他们是真的没有行动的能力。因为抑郁把人压垮,而且让人再也无法体验到快乐的感觉。这种情况下,我会建议我的学生,不要治疗分类,而是去了解底下的组成元素。当我们在治疗像抑郁这类型的问题时,其中一项我们能做的事是,从心理层次、社会层次、情绪层次、态度层次、知觉层次去了解抑郁的经验,试着把所有的分类视为一个人的整体经验,创造一幅地图,思考此人是如何在自己身上创造“抑郁”的?
个案如果看到他们自己是抑郁的,通常只会强调某些元素。如果我们要他们回答这个问题——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抑郁的,有些人会说自己感到哀伤,有些人会说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,有些人会有很多“负面”想法。

有些个案会说他们看到“黑暗画面”。有些个案说他们知道自己抑郁,因为他们很消极。有些人相信他们是抑郁的,因为他们的人际关系很差。有些人感到抑郁,因为他们会很严厉地自我批评,因此感到很自卑。对某些人而言,抑郁要看特定时间和特定场地。抑郁也可能是过去的创伤或是痛苦回忆造成的。个案可能感觉人生无趣,或是感到存在危机或灵性危机。有些人会用象征或是比喻的方式描述抑郁,就像“掉进一个无底深渊——黑洞里”。一个心理问题可以被看作一种状态、一种互动模式、一种重复发生的短暂序列、一种社交技巧缺陷、一个生理过程、一种个性风格,或是被看作一个系统,包含以上数种元素。治疗师如何画出“问题地图”也就决定了要使用哪种治疗方法。

作为治疗师,你正在晤谈的案主是如何创造抑郁呢?一旦你可以画出个案创造抑郁的地图,接着就可以简单地去想想,如何让他/她创造快乐。你可以顺势利用案主创造抑郁的方式,并且反转它的方向。接着你可以思考创造快乐的方式,可以是更外向,注意外界,注意到这个世界依旧有美好的事物,拥有目标,与别人有连接,做些有意义的事情,更积极地生活,而非消极度日,对生活抱持正向看法,而非负面解读。
抑郁的人通常会困在自己的抑郁情绪里。但是,每一位身陷抑郁的人,无论他们的抑郁有多严重,在他们过去的生命中,总存在着正向的经验。然而,如果你仅仅告诉一个抑郁的人:“快乐一点,因为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,因为生活有很多美好的事物,所以你最好快乐一点。”这样说通常会无效。
在这个层次上,做心理治疗的一种方法是,思考唤醒案主生命中曾存在过,但现在蛰伏的元素。治疗师可以通过唤醒快乐的元素,帮助这个人达到更适应、更有效率的生活方式。就如同我非常敬佩的同僚斯蒂芬·吉利根博士所说:治疗师最基本也重要的工作就是,追寻火花升起的地方。即便在案主内在那一团火花快要熄灭的时候,治疗师也能够以中正的状态去抱持和帮助那团火花重新燃起。我们要如何激励案主变得更有活力,如何激励案主看见世界上已然存在的正向事物,与人更有连结,拥有目标,对生命更有希望感,变为个人生命的创造者,而非占据受害者位置,而这就是一系列治疗方法的善用,例如:给予策略性的任务;使用催眠沟通;使用意向来工作;给予案主简单的任务:让案主更热心公益,书写美好的事物;参与慈善活动与感恩活动······逐渐重建。治疗师藉由连续的线索,重建出一个状态,创造出足够的线索,使得这个状态浮现出来。藉由与抑郁案主晤谈的方式思考:案主是如何创造抑郁,我如何创造治疗地图,接着我如何开始筹划一系列的活动,唤醒案主生命中曾存在过但现在蛰伏的组成元素,在重建的历程中,开始建构这个状态。
当我们在研究米尔顿·艾瑞克森的工作,我们会看见艾瑞克森治疗各式各样深受抑郁折磨的人时,会要求个案完成一项策略性任务,帮助他们在系统中启动微小的改变。促成系统中出现极小的改变能发挥滚雪球的效果,带来更强烈的效果。例如,艾瑞克森曾经有个案主,是一位想自杀的艺术家。他对她所做的治疗是引导她产生一种快乐元素。艾瑞克森给这个女画家一个任务,每一天都要找到一种“鲜艳色彩”。他知道这个女画家用色彩在创造艺术时,是她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。所以,骑自行车的男孩可以变成温暖的颜色,随风飘扬的叶子可以变成青翠的颜色······女画家非常享受这个游戏,她还跟她的小孩一起玩。最终,这个游戏帮助女画家从抑郁当中走了出来。

要改变一个人的系统,我们无法用公式演算的方式带出一种不一样的状态。相反,当一个人唤醒某些沉睡回忆,就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经验。
很多人一提到催眠,马上想到的就是睡过去。这也是「催眠」二字与催眠矛盾的地方:催眠,好像是要让人进入沉睡里面,但事实上,催眠不是睡过去。催眠是从一个更深的地方醒过来,唤醒一个人在生理、心理、关系上的最大潜能,发现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——“oh~原来,我的生活可以这样过”,“oh~原来,我可以这样活出我的生命”······来寻求治疗的人们通常认为自己是“受害者”,某种程度上觉得自己做错了,或是有缺陷。他们常常用一种无能为力的方式沟通“我无法停止抽烟”、“我无法正向思考”、“我无法有好的亲密关系”、“我无法忘记我的过去”、“我总感觉未来会继续失败。”而一个有智慧的治疗师会假设个案有潜藏的资源,并把潜藏的资源诱发出来。
抑郁,并不能成为被看待成患者、不正常的标签,撕下这一层标签后,底下正是我们自身或是帮助他人重新审视自我,找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方式的契机,愿世界对抑郁多一些理解与正向的抱持。